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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官寺的前边是办事所在,后头则就是郡县长吏的住所。

    有的长吏会带家眷到任,也有的长吏,像王朗这样,会不带家眷。

    穿过郡府前院,经过一个月牙门,进到后宅。

    后宅面积不小,前后两进院落。

    荀贞瞩目观之,见前边的这个院子庭中,有三四个提前得了通知的伺候王朗的奴婢拜伏地上相迎,而却见后头的那个院落冷冷清清的,不闻人声,遂顾问王朗,说道:“景兴,那后边的院子怎生如此寂寥?”

    王朗答道:“朗孤身在郡,住不了这前后两进的大宅子,所以后头那院子就空置着了。”

    荀贞“哦”了一声,转回视线,去看拜迎於庭中的那几个奴婢。

    共有四人,三仆一婢。

    三个仆人中,两个都是五旬上下的老仆,唯有一个年岁轻些的。

    那婢女的年纪大概在四十出头,也不小了。

    荀贞说道:“景兴,你堂堂一郡太守,两千石也,怎么就才用了这么三四个奴婢伺候?”

    王朗笑道:“就这么三四个奴婢,朗还觉多!要非拙荆非要他们来,朗平日只用一个就够!”

    “一个怎么够!有失体统。”

    王朗收起笑容,正色答道:“朗以为,奴婢成群,并不见得就有体统!”

    “此话怎讲?”

    王朗说道:“於今海内战乱不休,徐州赖明公威德,虽多年未起战火,然外寇未靖,天子仍蒙尘长安,值此之际,为人臣者,自当力行俭朴,处处以国、以民为重,如此,才有削平诸寇、迎天子还於洛阳的可能!如若不然,倘使竞相奢侈,则天下澄清之日,将会到何时才现!故是朗以为,奴婢成群,不见得就体统;俭约治民,复兴汉室,才是体统!”

    荀贞拍手称赞,说道:“景兴,卿此言,正得我心!”叹道,“如果天下文官,士大夫,皆能如卿,诸侯何愁不削,海内何愁不定,天子何愁不能还於旧都!”

    握住了王朗的手,荀贞与他过庭上廊,於室外去掉鞋履,步入到王朗卧室。

    进到卧室,荀贞四下观看。

    不说是家徒四壁,却也是四面墙壁尽皆干干净净,毫无装饰。

    室内的器具亦少,只有一榻、一案、一坐席,以及两个放满了书的柜子。

    “景兴,是州府克扣你俸禄了么?”

    王朗说道:“朗之俸禄,岁岁足额发放,州府并无克扣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是你把你的俸禄寄回家里了?”

    王朗答道:“朗家颇有田亩,日常租税足够家中使用,不需朗寄送俸禄回家。”

    “如此,则你室内,缘何这样朴素!”

    王朗面现迟疑,似乎是不知该怎么回答荀贞。

    荀贞适才的问题,本是故意问出的,这时间王朗此般作态,不禁失笑,拍了拍他的胳臂,叹道:“去东阳县城的路上,我与那两位老者聊了一路的话。两位老者都说,你这位王府君,在郡行道义,手无余财,俸禄所得多施贫民。今日见之,果如两位老者所言!”

    王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,说道:“明公,百姓的日子艰辛,朗既受明公之亲任,治广陵一郡之生民,当然就不能辜负明公的信任;况且广陵郡,是明公此前曾牧之郡,朗也不能使明公在广陵郡的德望付诸东流……。”

    荀贞接口笑道:“所以你就你把的俸禄,施於贫民!”

    王朗答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荀贞说道:“轻财好施者,我闻之多矣,然专施於贫贱者,鲜矣!景兴,我听那两位老者说,曾有士子登你门求施,你却不肯赈济,而只把钱财施赈於贫寒之民,这又是何故?”

    王朗答道:“那登郎门求施的士子,家中有产,虽是穷了些,但衣食足够自给,是以朗不肯施赈之。”对当下有些好施之人的作风,王朗本是看不惯的,话到此处,他忍不住发了通议论,说道,“诚如明公所说,当今之世,轻财好施者不少,但其中颇多空具好施之名,却不恤穷贱的,朗对此不以为然,故朗用财,以周急为先。”

    荀贞、王朗的这两句对话,表面上是看,只是在讨论施财的对象该是谁,才为合适,而实际上,究其中蕴含的意思,却是在讨论施财者的“名声”问题。

    舆论是掌握在士人手中的,如果施财给士人,那么施财者的名声,自然而然地就会远播四方,或退而言之,施财给轻侠之流,名声亦能得到传播。

    可如王朗这般,只施财给穷贱的,他的名声当然也就难以远传了。

    ——这亦是荀贞在郯县州府时候,竟是不曾闻说王朗有好施之为的原因。

    却是说了,王朗岂会不知此理?

    王朗这么一个聪明人,他肯定是知道的。

    但他却能不在意虚名,而施财给穷寒以实利,这确乎是难得之极的。

    看着王朗清癯、充满正气的脸孔,荀贞甚是欣赏,心中想道:“由郯出发,历经数月,巡遍两州我所辖之郡,诸郡之太守,於今观之,尽管性情不一、施政的特色不同,但却皆可称为良吏!有若景兴他们这样的一干良臣能吏为我治理地方,袁本初虽强,吾何忧也!”

    是夜,王朗设宴,为荀贞接风。

    郡府诸曹掾以上的诸吏、广陵县的长吏、徐荣及其帐下司马以上的军将,俱皆出席。

    席上,荀贞见徐荣意态似乎落寞,知其所思,乃於宴后,召他在客舍见面。

    徐荣的长史现为荀班,荀班是荀贞的族弟,荀贞叫他和徐荣同来。

    时当夜半,室外风声,寒意浸过门窗透入,虽是生着火盆,仍然觉冷。

    荀贞於宴席上没有喝太多的酒,徐荣、荀班也没喝醉。

    三人分主臣对坐。

    细细打量了下徐荣,荀贞双手笼在袖中,唤他的字,笑道:“令仪,你今年快四十了吧?”

    徐荣恭谨答道:“回禀明公,明年荣就四十了。”

    “夫子云‘四十不惑’。令仪,你正当壮年,大丈夫博取功名之时也!”

    徐荣应道:“荣性愚陋,哪里敢与圣人相比?虽近四十,不敢自居不惑。”

    “‘不敢自居不惑’。令仪,你这话说的也不为错。说来我比小不了几岁,亦将四旬之龄了,可咱们都不是圣人,你‘不敢自居不惑’,我又何尝不是如是!真要一到四十,就能世事洞明,万事不惑,那这天下也会这么多事了!”

    徐荣说道:“明公言之甚是。”

    荀贞把手从袖中拿出,端起案上茶碗,饮了口热茶,放下碗来,沉吟片刻,言归正传,与徐荣说道:“令仪,今晚宴上,我见你似乎落落寡欢,你可是有什么心事么?”

    徐荣楞了下,慌忙离席起身,请罪似地说道:“今晚为明公洗尘的宴上,荣确是有些心事,却没想到被明公发现,若是因此落了明公的兴致,荣之过也!尚敢请明公恕罪。”

    “你坐下说话。”

    徐荣坐回席上。

    荀贞抚须笑道:“令仪,我来猜一猜你的心事,你看我猜得对不对,可好?”

    徐荣恭谨说道:“明公明察秋毫,荣的心事,定是难逃明公法眼。”

    荀贞指了下徐荣,笑道:“我猜你的心事,应当是眼见着文谦等将今次进伐兖州,攻城略地,无不立下大功,而你却枯坐广陵,不得参与其间,只能看他们建功,望洋兴叹,故此不乐,乃有郁郁之心事,……令仪,我猜的对否?”

    徐荣再度起身,下拜说道:“明公当真法眼,不敢相瞒明公,此正是荣之心事。”

    “令仪,就像我刚才说的,你正当壮年,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也,我岂会让你长久地枯坐广陵,无用武之地?就算你乐意,我还不乐意!”荀贞亦起身,至徐荣身前,把他扶起,笑着与他说道,挽住他的手臂,把他送到席上,按他坐住,摘下腰间,递朝给他。

    徐荣讶然,举头说道:“明公,这是?”

    荀贞说道:“此剑随我已久,当年在颍川郡阻抗黄巾,我配的就是此剑。令仪,今日我把此剑赠送给你。”

    徐荣惊道:“明公,这如何使得?”

    荀贞不由分说,将剑塞到徐荣手中,笑道:“令仪,我此剑赠你,亦不是白赠。”

    徐荣问道:“敢问明公,有何令下?荣必肝脑涂地,为明公效死!”

    荀贞说道:“不需你效死。令仪,卿可知晓,为何此次进伐兖州之战,我没有调你么?”

    徐荣迟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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